彭文前
岳母于2007年去世后,家里便只剩丈人一个空巢老人。我57岁那年,丈人快80岁,身子骨却依旧硬朗,他总说:“挖锄薅锄就是我的健胃消食片。”老人向来勤劳,除了种水稻、玉米,还种了几亩地的百合。
百合收获时恰逢暑假,妻子邀我去帮丈人挖百合。我手头还有不少东西要写,便提议要么请人帮忙挖,要么过几天再去。妻子却不依,带着点嗔怪劝我:“你呀,总把心思放在看书读报上,写这写那的,
好像有写不完的东西。人家只是评职称需要的文章,你写那么多有什么用?这把年纪了,也该歇一歇帮家里搭把手。咱们去给爸搭个力,也比在家闷头写轻松些。”妻子和我一样,向来言行一致,这本是好事,但是我怕她真的独自去——毕竟我最怕做厨房里的活儿,常年都是“伸手捡筷子吃饭”的人。没法子,我只好“妇唱夫随”,跟着她去帮丈人挖百合,不过,几本语文教学杂志、笔和本子也跟着我一起下了乡,想着空闲时能再琢磨琢磨教学上的事。
那年雨水多,百合的产量差得出乎意料,几乎和当年的洋芋一个样。挖百合前后一共用了八天。前六天,全靠耐心一点点挖;后两天(担心挖不完,最后一天还请了3个棒劳力帮忙挖),因为土地肥沃些产量高了些,我们也多了几分信心。尤其值得说的是,后两天都在“耙齿田”挖——这丘田约有1.5亩,分了二十几厢种百合。虽说产量比前几天略高,但各厢的收成仍有差异:除了各厢面积不同带来的正常差别,最主要的还是种子的问题。看到这,我不由想到学校里的事:初一新生入学,教导处本会按入学统考成绩“合理”分班,可有时为了让班级后续成绩更均衡,难免要做些调整,这还只是平行班的情况,要是分快慢班,考量就更复杂了。倒是后两天挖百合时,妻子见产量高了,脸上的笑意也浓了,说话的语气都轻快不少,连挖的劲头都足了,还跟我商量,明年要在丈人的责任田里种百合。我看着她的模样,倒想起自己教学生时,见着孩子们有进步,不也像这样,忍不住想再多花些心思在他们身上吗?
说来也巧,我这人运气总不算好:前六天挖的百合产量不高,后两天也没赶上好收成。但我没灰心,依旧耐着性子挖,顺带把翻松的土也理得整齐,把杂草也一干二净了——干活嘛,总想着多做一点是一点。这让我想起往事:曾经有两次升初三任教的机会,都硬生生被错过了。一次是初二全年级8个班,我教的208班语文期末统考排第二,却没轮上我上初三;另一次是初二全年级5个班,我教的205班语文还是第二,结果依旧。其实教初三有额外的忙碌,也有相应的补贴,只是没能参与,心里总有些遗憾。不过转念一想,不管在哪一阶段教书,能把学生教好,也就够了,我现在不也活得很踏实吗?
《贤文》里说“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这真是千百年来的经验总结,是实打实的经典!要是不是这样,世界大同、和平共处早就实现了。曾有位教育副局长说过:“有时候当当阿Q也是必要的。”这话真是说到了点子上。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不去想它,就想那十分之一二,自我安慰,日子才能过得舒坦。
这次挖百合,我们把时间安排得很科学:早上6点出发,挖到8点左右回家吃早饭;上午9点再去,11点左右收工吃午饭;下午5点才出门,7点左右收工吃晚饭。这样安排,能最大限度少晒太阳——上午顶多晒两个小时,下午则只晒半个多小时。剩下的空闲时间,我便翻翻新带的教学杂志,偶尔也写写教学心得,倒也不耽误正事。
这次挖百合,还算幸运的是,丈人的眼睛亮堂,他说我不光挖了百合,还顺带帮他把地也翻好了,杂草也除净了;其他人挖,都只盯着百合,根本不管翻地除草的事。
后来,我把挖百合的事跟不少同事说了,他们笑着说:“要是用你挖百合的耐心和细致搞教育教学,真正的素质教育才不会是句空话。”这么看来,最懂我的,还是这些同事啊!
现在回想起来,我在教育教学的田园里,无论春夏秋冬的如常过渡,还是风霜雨雪的不厌锤炼,从未间断地挖了43年的“百合”啊!我甚至这样想,如果读者是过来人,一定会有同感:这育人路上的“种”与“挖”,可比地里侍弄百合,难得太多了!
作者个人简历:
彭文前,1956年生,土家族,中共党员,大专学历,副高职称,湖北省来凤县大河中学退休教师。系县州省三级诗词楹联学会、民协会员,州级三棒鼓传承人,彭氏花鼓第四代传承人(伴艺60年,独创花鼓词万余首22万余字);2021-2024年获州民协“楷模民间文艺家”“最美民间文化守护者”“先进个人”,2022年另获金榜头条三项奖。
从教43年成果丰硕:200余篇论文获全国语文赛事一、二等奖,14人次获“四项全能”称号,论文获“世界重大学术成果”特等奖;首创文言文曲艺教学法,出版《艺海古韵》等3部著作;多次获评优秀指导老师,2008年、2010年分获“中国素质教育先进工作者”“全国教书育人标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