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震

8月3日午后穿过近10公里长的六盘山隧道，在当年红军会师的会宁服务区小憩，尔后，驶入兰州绕城公路，往西固、刘家峡而去。指路牌指向黄洮交汇山顶观景台。持续爬坡后，终于到达海拔2000米的观景台，其时6点。观景台尚有游客十多人，或观赏，或小坐，或溜达。我们登顶后，即往观景玻璃平台俯瞰黄洮交汇奇景。

所谓黄洮交汇，即黄河与洮河两条大河的交汇。

北魏郦道元《水经注》援引《水经》，指称河水出其（昆仑墟）东北陬……过敦煌、酒泉、张掖郡南；又东过陇西河关县北；洮水从东南来流注之……

这里《水经》所述河水即黄河之水。先秦汉初文献并无“黄河”一词，古称黄河为河，或称为大河。“黄河”一词最早见于东汉班固《汉书·地理志》，以黄字形容河水的浑浊，黄色就是大河最明显的特征，由是，“黄河”之名逐渐通行。

郦道元《水经注》写道——《山海经》曰：“昆仑墟在西北，河水出其东北隅。”《尔雅》曰：“河出昆仑虚，色白；所渠并千七百一川，色黄。”《物理论》曰：“河色黄者，众川之流，盖浊之也。”

可见，黄河之水开始是色白，即清澈的，后来由于流经多地，众多河流携泥沙加入，使之色黄且浊。由于洮河流经的陇西黄土高原，黄土覆盖深厚，丘陵起伏，地形破碎，植被稀少，水土流失严重，是洮河泥沙的主要来源区。郦道元所处时代，人们对黄河源头及其走向并不全然知晓，尤其用“伏流地中万三千里”来解决“河出昆仑”而与中原大河并不连接的问题令人生疑。郦道元考证各家之说，“数说不同，道阻且长，经记绵褫，水陆路殊，径复不同，浅见未闻，非所详究，不能不聊述闻见，以志差违也。”当然，后来随着唐初征服居住在青藏高原上的游牧民族吐谷浑，人们对黄河源头了解逐渐加深。至中唐，杜佑主编史书《通典》对“伏流地中万三千里”则批评为“灼然荒唐”。再后来，大家对李白的“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是对黄河之水发源于天的一种崇敬，除了文学的感悟，也多了务实的理解。

现代科技与深入的实地考察，大家知道黄河源头不在天上，而是青藏高原上的巴颜喀拉山脉北麓的冰川，流经青海、四川、甘肃、宁夏、内蒙古、陕西、山西、河南、山东九个省区，全长约五千四百六十四公里，最后在山东省东营市注入渤海。

当我们来到黄河上游，伫立黄洮交汇观景台。对《水经注》中“洮水从东南来流注之”有了切切实实的理解。只见群山环伺，千岩万壑，峭壁森然，刀劈斧削，一派峰峦起伏、山岳齐天的壮阔景象。目光沿2000米高度垂直切入，左侧洮河以波澜不惊之黄浊蜿蜒而来，右侧黄河以波光粼粼之澄碧铺展延伸，正所谓各显英姿，各呈异彩，到得Y形汇入口，两河恰如黄绿双色纸飞机并驾齐驱、合拢飞行，箭指远方、奔流不息，遂成黄洮交汇之奇观，助推黄河一泻千里之大业。

游客除观景台居高临下之俯瞰，亦可身临其境劈波斩浪之亲水。平静的水面，既有观光船沉稳持重，迤逦而行，也有轻盈的小快艇在交汇处划出优美的或黄或绿的弧线，给宁静的大自然平添几分生气与亮丽。

当我们游览黄洮交汇，亲眼目睹黄河之澄碧，忽然悟到世间万物之奇异都其来有自。多少年来，我们固守黄河就是“黄”河，殊不知黄河原本是“清”河，只是遇到洮河，才因其流注之黄浊改变了颜色。自此而下，黄河只以“黄”河示人，却掩藏了原本清澈的本色。不由得慨叹，“黄”河，黄河！遂得诗一首——

七绝 咏黄洮交汇

俯视黄河枕碧流，

洮河见浊浑然舟。

我清你浊鸳鸯绣，

鬼斧神工自乐求。

（摄影：子夏鹏民）

（2025年10月11日四川青海甘肃环游记之黄洮交汇修改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