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部落 冯亦同

    《当代诗坛》万里“纠错”记

     

     

    《当代诗坛》19879月创刊于香港,创办者是南京迁港诗人傅天虹(原名杨来顺)。这位从雨花台下走出的“诗痴”,几乎是赤手空拳在香港这灯红酒绿的“文化沙漠”里开辟出了“一片诗的绿洲”——该刊十周岁时,广东诗人、《作品》主编杨克写道:“《当代诗坛》是香港开埠以来唯一坚持了十年的诗刊,面对这栖满荜路蓝褛先锋者的精神场所,我们不能不肃然起敬。”《诗刊》副主编、诗评家丁国成题词:“字字看来皆是血,十年辛苦不寻常。”美国华文诗人非马称为“迎面抖来/一条/一万里长的/脐带”;四川老诗人王尔碑赞曰:“十岁的新月/以无邪的姿势/托起东方诗魂 。”

    这本难能可贵、为海内外华文诗歌架设交流之桥的诗刊已经度过十八春秋,至今“亭亭玉立”,而且“女大十八变”地发展成为中国诗史上第一部汉英对照、与国际接轨的“双语诗刊”。著名翻译家、诗坛前辈屠岸前不久加盟做了“双主编”中的英语主笔,在刚刚出版的第42期卷首语上,他以“团结、抢救、突围”六字提出了“五四”白话诗运动八十余年后,现代汉语诗所面临的“当务之急”。老诗人的高瞩远瞩和语重心长,通过刊物和互联网的传播,已在诗界内外引起广泛关注与反响。

    值得一提的是,这期《当代诗坛》还集中发表了一辑来自傅天虹老家的诗作《金陵诗钞(12家)》,共收入丁芒、卓琦培、孙友田、陈永昌、王德安、冯亦同、吴野、叶庆瑞、徐明德、蔡克霖、方政、蔡宁十二位作者24首均同金陵古今名胜“挂钩”的短诗。编选者(丁芒、叶彤)在辑前小序中说:“十二位南京诗人在这里吟咏六朝古都的沧桑,24首小诗能走上《当代诗坛》跟中外读者见面,首先是沾了傅天虹先生的桑梓之光——天虹原先也是个‘南京大萝卜’。没有他的侠肝义胆,我们的作品也变不成‘蟹行文字’”。

    的确如此。虽说当今大众传媒发达,但办诗刊不易,在双语诗刊上能将中文诗同时变成洋鬼子的话,更难上加难了。说来有趣,当我受天虹之命将十二位同行的诗稿整理、编排并加注之后,打印成白纸黑字,千里迢迢寄送到远在香江的刊物编辑部,再经天虹他们过目、审订,先要“由简入繁”,再“从汉变英”,前后折腾了很长时间。终于诗稿发排了,校样一份份地出来,当最后的清样放到天虹手里,却冒出了一个绊脚石:徐明德兄的《李香君妆楼》第二小节“笙歌,粉泪/夜夜溅起秦淮浪/一腔桃花血/时时照亮古丈章”——这“古丈章”三字究竟为何物?天虹疑惑之下,抓起电话筒向我发问。那是一个夏日傍晚,在电风扇也吹不走的炎热中,“诗痴”竟不惜国际长途话费,同我“推敲”了20分钟!

    “……古站章?”天虹是老南京,“昂、安”不分,将“丈”读成了“站”。

    弄了半天,我才明白他的意思,心中暗骂:徐诗人害人,怎么会在李香君的绣房里,钻出了一只如此生涩又扰民的“大马猴”?!

    再一想:诗稿系洒家打印,问罪明德兄“似无必要”亦太“浪费”,便顺着天虹在电话中给出两个答案“文章”或“图章”的思路,“推敲”着说:

    “依我看,应该是‘古纹章’。花纹的纹,桃花扇嘛,也许是绢丝的,又是在出云锦的地方。”

    “好!古纹章,真是太妙了!”国际长途的那一头,“诗痴”的乡音又传过来。“我马上打电话给北京的屠岸先生,请他按这个意思翻英文!”

    须知,这不是唐代,亦非“长安道上”——骑驴的贾诗人因“推敲”诗句误撞了韩愈市长的车队。那历史的一幕,早已深入中国诗人的骨髓,因此才能够在信息时代的今天,不计工本地化成了为上百页诗刊中的一个字而在中华大地上万里驰骋、奔波不息的“电子流”!

    读者诸君如果有缘打开这期刊物,又能看懂英文的话,请在你品味有关媚香楼主人的现代章句时,记住这个“金陵诗痴”的故事——它既上溯着、追踪着那轮永泊在石头城和秦淮波中的千秋明月,也源于本人按键时的“笔误”:是我将明德兄原稿中的“古文章”错成了“古丈章”(……唉,南京人嘴边的“古站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