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部落 张国擎

    埃维塔序


    欲望、色情、陷阱──读《埃维塔》之感
      
        欲望是什么?
        照《辞海》的解释,那是“想要、需要、将要或希望获得”。照现在版的《辞源》上说起来,欲,不是好东西,它总是与“贪”通婚相媾,郑孝胥署检的《辞源》上对于“欲”提到了这么一句话:“菩萨见欲,如避火坑”。但他倒也说了一句实话:“(欲望)期愿之词,如胆欲大,心欲小”。总之,欲望,在我看来,大概也是那种“可以有,不可缺,但不可过量”之类的东西。我说它是“东西”,量化了讲,比较妥当,好些。
        欲望可能是自然界一切动植物包含正常规律在内,又兼容其他并存的一种本能,由某种激素控制。这种激素,属于哪一类,我没有研究过。我相信,自然界的每一动植物都存在着一个独立的小型的宇宙,它们的体内有着各种职能的荷尔蒙,以维持或促进主体的生存。人的欲望是多方面的,各种不同的欲望由不同的物质控制着,产生各种不同的后果。就说食欲吧,植物的食欲表现在它体内的循环,如果没有水给它夹带养分进行循环,植物就会干枯,严重的会死亡;动物有了食欲便是饥饿的表现,饥饿迫使它觅食,觅不到,久而久之,没有进食,动物会怎么样?它就会因为觅不到食而饿死。食之既多,不必再为觅食而思虑时,内分泌又出了另一种需求,另一种类的荷尔蒙出来忙碌了。这个忙碌先由思维的大脑发出指令!什么指令呢?饱而思淫,大概就是这么来的。如此而说,这也是正常的动物本能:播下种子,生出新的一代,起到衍延后代的目的。再进一步深化下去,自己已经获得了足够维持生存的食物,也有了性伙伴,还不满足,去大量地占有食物,去占有大量的异性而不让别的缺乏性伙伴的同性获得性释放的机会,这就不好了。这就属于欲的过纵!这种现象正是大自然里最为常见的现象。这也正是自然界的悲剧,更是人类的悲剧。科学家说,植物界的这种现象也很厉害,要不,怎么就有一些植物被另一种植物勒死、枯死、缠死、窒息而死了呢?这是否又印证了尼采的英明定论?
        但有一点,对于“欲。可以有,不可缺,但不可过量”的认识,应该可以成为大家的共识。我们知道,动物的性功能都以生育后代为性交目的的;但是,长灵类动物却并非如此。尤其是人类的性,并非如此,性,不是生育的专能行为,而是一种正常的精神需求。自有记载以来,人类的性就伴随着权力、政治、经济、文化而演绎着无数悲欢离合,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幕幕活剧。谁都明白,一定的性吸引是人类生活的无价之宝。劳伦斯说:“为什么女人在二十来岁时显得可爱?就是因为此时性正悄然爬上她的脸,宛如一朵玫瑰正开放在枝头一样。”“一个红颜女子,只有当性之火在她的体内纯洁而美好地燃烧并通过她的面庞点燃我体内的火时,她才算得上是一个可爱的女人。”“性火是美之源泉,也是祸之源泉”,性,由此而自然地以女性的牺牲作为代价。这种牺牲,又多以“女人等同于祸水”为最终结果。在世界历史上,为一个女人而发动一场战争的故事,不只是出现在莎士比亚的笔下。中国历史上,女人作为祸水入史者,不是丧国辱权,就是乱朝更代。从褒姒一笑江山丢,到那拉氏制造出中国历史上最腐败的清王朝,其间多少美女扮演了凄凉堪苦的主角,给后人留下多少故事?这些故事里面,又有多少是以完全真实的面貌出现在我们书架上的历史书籍里面的?
        历史的记载又有多少是符合当初历史本来面目的?
        那只有历史自己知道了。
        但是,我们也可以猜透了的是:男人常常把自己的阳痿,归罪于女人!
        这大概是不见经传而口碑于世,万古千年不灭的事实。
        女人们敢于树起女权主义的大旗,要求与男人共享我们这个世界,是否有上述原因在内呢。我宁信其有。其实,女权主义也不是十八世纪女性觉醒的产物,更不是什么人突然就能够想像出来的。这是两性世界与生俱来的矛盾冲突。男人对于女人,在生理上的占有和完全的支配权,逐步发展到对社会、政治、经济、文化乃至整个世界的统治。但是,女人首先看透男人的正是在生理上的强欲到绝望,从而对以雄性为中心的世界引发女性的多方位思索。偏偏又从来没有一个男人肯在这方面认输服软。如果一个男人对众多漂亮妓女说:“我一枪扫你们五个!”妓女可以突口而出一句:“就怕你阳痿。”这并非就不是实话。从生理的角度讲,男人从勃起到高潮,多少时间?然后有多少次能够再勃起,再勃起,再勃起……也许那就只有性刚小伙子可以连续在此后的十几、几十分种里,顺利地在“不反应期”后再有一次、两次的能量而己。女人呢,天生就有那种永远可以陪你干到底的本能。女人的性高潮,可以说是快则几秒,而且在一次性交中能有三到四次高潮不算多。这是因为女性的性反应能够反复地从高原期(参见《人类的性》一书)进入性高潮,最后达到男性射精后的性缓解期。只要健康允许,她并不表示性的需求就是一次而结束,相反地说,如果再有性行为,女性能够更快地再一次进入性高原期,而且是多重高潮。有史记载说,某国女王,连续干了36个男人,性器官仍然肿着(也就是说,还具有性交的欲望)。女作家徐坤在《遭遇爱情·游行》里说:“一把茶壶四个碗,一个男人八个妾的遥想简直把他神往坏了,根本就不考虑是否有足够的水份去暇给,还以为自己是个自来水管,龙头一拧开就能哇哇哗哗自动流着往外淌呢”。这种经验之谈,不得不令男人们诚服。无怪于有人说,武则天和那拉氏都可以无愧地对男人们说一句:一只茶杯应该配八把茶壶,才不浪费资源。
        当然,一切正经的女人是不会把男人当自来水管使用的,她们像珍惜爱情那样珍惜着男人的性功能,她们知道女人对于男人一是依赖,二是利用。这就是她们给予男人爱和温情的全部的有意或无意的间接或直接的作用与目的。
        变味的女权主义,已经直接地从人类的性生活中寻找到自己在政治经济文化中的应有地位。

     

        前面说的那么多话,倒也并非是多余的闲话,我们这本书的主人公:埃维塔和麦当娜都是用了女人对付男人们最常见的手段,或者说是低下的工具:性!我们也就只好围绕这个词而说说话了。
        就像许多大人物栽在丑闻里面一样,男人们一个个都在展示他们本能的过程中使埃维塔和麦当娜胜利了。她们为什么会胜利呢?而且,她们的胜利又恰恰表现在人人都不愿意看到的一个事实:埃维塔成了圣徒;以及“只有在真正被相交往的男人吸引时才会与之做爱”的女人麦当娜也因为抢到了扮演埃维塔而大获成功。前者使用性作为直接的工具,后者用性作为公开的旗帜。这是她们胜利的最根本点。
        说穿了,她们之所以能够这样快地成功,关键的一点还在于她们运用了女人最为拿手的本事:女色、性。我们完全可以说,性不等于色情,更有异于淫秽。性本身并不为肮脏,只有当对待性的人自己坠落时,性才变得肮脏。这一点,我以为埃维塔和麦当娜都非常清醒。她们更为清醒的是,我们这个世界太男子主义,尤其是在上层建筑领域。男人们对女色,既贪又恨。他们时时刻刻地想征服女性,又分分秒秒地陷在其中成为牺牲品。这就给想成功一番事业的女性提供着舞台。其实,用性作为工具者,自古就有,如妓女;其中有聪明者,不乏成为女中豪杰,有的还在青史写上一笔。如柳如是,如梁红玉,如陈圆圆、李师师辈。但我们仔细看看,就可以看到我们中国的这些妓女,她们终究没有摆脱附属于男人成为一件“物”的结果!始终无法让她们在历史上独立地大有作为一番。与埃维塔相比,这些女性就显得非常可悲了。中国历史上有作为的褒姒、吕雉、武则天、那拉氏都不是妓女出身。由此而可以断定:在中国这样的国土上,作风过于难饰世眼者的女性是没有机会在政治舞台上独立起舞的。换言之,埃维塔如果在中国,也是不能成功的,更不要说身后的辉煌了。一个国家的政治制度不同,一个民族与另一个民族之间的差异,一地的风土人情与另一地的风土人情相悖,都可以成为造就或毁灭人才的重要条件,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就是这个道理。埃维塔的成功,有着她的与之不可分割的政治、历史、经济、文化的背景。只有把她放置到她生活的那块土地上,我们才能体味到埃维塔走向成功的一番艰辛,才能说句发之内腑的贴题之话。
        作为一个本质善良的姑娘埃维塔,她从出身起就被打入了“另册”:父母非婚而生,偏偏在她7岁时,父亲去世。非婚生育,连与生父遗体告别的机会都不给,还要遭到人们的唾骂、歧视。这是谁的过错呢?这样的外部环境在她幼小的心灵上能够种下什么样的种子?除了把人朝犯罪的道路上推,还能有什么样的好机遇给她埃维塔呢?其哥哥已经成为镇上有名的坏小子。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她恨死了“中产阶级”!这个“娇小而丰满的女孩,有着褐色的眼睛、深褐色的蓬乱头发”,变得越来越“自负、喜怒无常,一天到晚只知道电影杂志”,“在她需要的时候,既可以显得娇媚迷人,也会大发雷霆,极其任性”。更为可贵的是埃维塔没有像她的哥哥那样在生活的底层游荡,而是离开这个龌龊的令人憎恨的小镇。但是,埃维塔摆脱不了幼时生活给她铬下的记痕,给她创造的她能够适应并需要的生活环境,从后来她到过的一些地方看,无一不是社会的最底层:“博卡戈达是个粗野混乱、充满刺激而懒汉骗子麇集的地方。他们往往聚在狭窄拥挤的街道上,穿着‘怪异的男式’裤子,挑逗地对过路的女人挤眉弄眼。他们刻薄的舌头骂个不停,将一连串污言秽语撒满空中。要对付这样的毒舌只有利刃般的巧舌才行,爱娃(埃维塔的真实名字)因此练出了一副伶牙俐齿。爱娃还学会了在乘坐地铁时保护自己。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地铁素以男妓猖獗为世界之最而臭名远播。在乘坐同样名声狼藉的公交车往返市中心时,她也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自己。”也许她那时并不知道弗洛依德学说,但是她知道自己的美正是因为女性的“性!”保护着性就是保护着美,就是保护着自己的本钱。她在这个曾经住过一阵子的旧港区博卡戈达,更以“巧舌锋利得可以剥去驴皮”而闻名。这个闻名,应该说是生活赐予她的。生活同时给予她的更是在这种生活环境里保持着一个永远清醒的头脑,捕捉猎物时所需的“猎人”式的目光。这也是她在15岁时,客栈生存的环境里养成的。在那个地方,男人们对于她的美貌的追逐、性骚忧,教会她意识到男人的这种需求正是她可以利用并且能够远走高飞的最好条件。这种意识又自然地使她明白“一位尚待字闺中的女孩倘若想达到任何值得争取的远大目标的话,就必须使自己对男人有点用处,倘若她想达到任何值得争取的遥远的目标的话。”埃维塔想达到什么样的目的呢?首先,她想的是当一名演艺员,这是她对于那条漫长人生之路上开始有的最初奢想,但绝不是唯一的,或者是最后的。因为前面的路上还有着许多更吸引她驻足观望的美丽惑人的鲜花。这都有赖于她的美和性来获得。这一点,她非常清楚,她更清楚的是,她不能坠落,一旦坠落,她就什么都完了。
        这是一条很艰辛的路。在这条路上,有一条迄今为止仍然“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准则:那就是“你想做演艺员吗?那就在榻上躺下来,否则便滚开!”在这个迄今为止,不可回避的事实的“挑选角色之榻”上,多少美貌的女性将性与色情混为一物,从此坠落下去而成为男人们的牺牲品;但也有人从这儿站立起来,成为一代名星。埃维塔正是后者。她与一个又一个她能够利用的男人上床,这种与妓女没有什么差别的行为,她的确干的比别人好。与其说她干得比别人好,倒不如说她干得比别人“清醒”。她在这一刻是没有劳伦斯说的“性就是美”的感觉的。我相信,这一刻的埃维塔躺在“角色之榻”绝对是非常痛苦,又非常清醒的:在当时的阿根廷那条叫科连特斯大街上很猖獗地流行着性敲诈,那是用性可以或者并不需要真正付出性便能获得钱的营生。而她虽然也要钱,但她觉得有比这更为诱惑她的存在,那就是以性为饵,达到当演艺员的目的,然后有名又有利。当她知晓了自己不可能成为最优秀的演艺员时,她开始“谋划着开拓更大的事业,努力使自己成为独立自主的女性”。一个女人在知晓了利用自身的生理条件作为本钱面向世界后,往往有多种效益,一如商人吕不韦与其父谈生意经那样。最低的是做妓女,就是妓女,也有街头行乞式的,酒店“招待”式,“三陪式”,“秘书”式,“身份”不同,价钱自然也是不同,表面的身份不同,价码不同,但终究只是妓。中档的做贵族的情人,出入高庭华院,享受最糜烂生活,一旦少年逝去,凄身孤凉泪洗脸,陈尸数载无人晓。高档的出路,那是什么呢?埃维塔从模特儿身上得到启发:“将肉体与灵魂分开,肉体仅仅看成是一件可以暂时出借而后收回的工具。”为了达到有比当演艺员更好的生存方式,她真的是不措手段。当她病入膏肓躺在病榻时,她说:“全阿根廷的妇女同胞们,我是躺在昔日的工作台上在对你们讲话!”这不是她简单的回忆,也不是她的忏悔,而是她对一生奋斗的胜利的宣言。她说出了一句惊呆历史的话:
        “作为埃维塔,我是在身体力行着一种真理,也许,这是人类历史上任何一位妇女都不曾体验过的。”
        这是什么呢?就是从“妓女”走到国母的道路。
        这就是女人利用自身的生理条件而获得的最高档效益。
        有几人可以做得到的?
        她埃维塔做到了,而且她可以自豪地说,“要么拥有一切,要么一无所有,这便是我的座右铭。”她把自己自觉地追随于希特勒。从某种意义上说,她是胜利者,而希特勒还只是一个失败的实践者。
        且不用政治的色彩去评价埃维塔,单就从她选择“性”作为工具,向与她对立的世界作过的这场较量上看,我们也应该承认,她是成功的。如果把她的这一做法用经商获利的眼光来看,吕不韦也是失败者,且身后无名,而埃维塔的身后是何等的辉煌得登峰造极。
        说性,这可能是个犯忌的话题,但我们能够公允地科学地对待它,又有什么不可以说的?就像有人说到地球上的恐龙灭绝是巨大陨石落下所致,当时谁相信?而一旦证实陨石彗星会带有氰化物污染,量超过允许限度时怎么不会出现恐龙灭绝的悲剧?倘若恐龙不灭绝,进化到我们现在,这个世界又会怎么样?再说,魏格纳说以前我们地球上的大陆都是连在一起的,后来发生地震,漂浮,分离才出现现在的多洲结构,这话,谁能相信?但你如何解释地球上的许多各种族间相近的习性,对植物的共同利用性呢?科学的进一步探索,使史前地球曾经是个整体大陆不再是谜。达尔文的进化论可以重新考虑,埃维塔、麦当娜的处世方式,我们为什么不可能用科学的方法置她于那个特定的国度里,那个时代背景下审视呢?
        不管她们的做法怎么样得到人们的赞成或反对,或蔑视。有一点,我们还是清楚的。倘若在中国,有谁学埃维塔、麦当娜,那是注定要吃苦头的,起码可以说,在现在的中国,埃维塔第二是无法生存的。因为这不是阿根廷。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们中国的读者读这部纪实小说,只能从埃维塔麦当娜用性作武器的拼搏厮杀里,读出资本主义社会的血淋淋的一面,读出在独裁者统治的国度里,你若想成功,只有用畸型的非正常思维下想像出的手段获得成功,舍此别无他路。埃维塔是明证,胡安·多明戈·庇隆更是铁证。“公牛压上老鼠”的后面,人们没有想到老鼠很快找到了公牛的致命弱点,并征服了它。
        登峰造极的表现,竟然是由与她埃维塔出身一样的麦当娜来完成的,你说这是历史的戏剧,还是W·A·哈宾森故意玩的笔上工夫。有一点是我们应该清醒的,麦当娜与埃维塔都用性向世界开战,当埃维塔实施“只有求欢的男人对她有用,她便有求必应。”的政策时,麦当娜则“并不轻易出卖色相,但她挺精明地从对她有意的男人那儿获取施舍。”因为她“只有在真正被相交往的男人吸引时才会与之做爱”。这就是她比埃维塔清醒的地方。当然,她比埃维塔有利的是有副爹妈给的演员材料帮助,使得她可以在这上面寻找成功的道路。难能可贵的是,麦当娜仿效埃维塔的不是埃维塔在政治上的野心,而是她的精神──那种硬汉意志和烈女气质奇异的结合,那种对成功和力量的强烈渴求──正是这一点使麦当娜将自己认同于精神领袖加圣徒的埃维塔。
        麦当娜对于埃维塔的认识并非凭空而来,她是从自身与社会的拼搏中获得的。狩猎者空手徒臂能获什么?钓鱼还得有鱼饵。况乎与一个男人为中心的世界争夺角色?没有显赫家族,没有雄厚资本的麦当娜,能有什么作为资本与工具呢?在这个物欲横流,市利惟上的社会里,麦当娜从埃维塔的身上看到的,学到的,也只有用她身上的最容易找到最不要花本钱的东西去与世界作一番血淋淋铁铮铮的搏斗。戏言之:用女色作为武器,又有什么不可以?我追求的不是在性上自我坠落,更不是用性糜烂男人世界,而是用性把我自己从男人世界里站起来!实现我的理想和目的。有什么不可以?女色不也是一种资本吗?你们政治家可以用它作为间谍的工具,我用它作为获取理想的工具,目的一样,殊途同归嘛!
        何况麦当娜获得的也只是表演一段历史,一段由一个女人创造的历史,这有什么不可以?
        我始终觉得麦当娜的行为无可非厚,倒是那些男人的做法觉得玩味一番。
        从生理的角度上讲,女性迈出那步(指用性招睐异性达到某种目的或获得金钱物质)是要作出很大的牺牲,并且痛下决心的。大凡做妓的女人,人人背后都有一段曲折的经历,即便是贪图享受者,她们也不是一下子就迈出这一步的,必定由男人或某件深深比刺破她们的处女膜更为痛苦的事所影响。按照弗洛依德的学说,无意识的表现状态之一是性的原始冲动,这种冲动同社会和道德是背道而驰的。从这一意义上说,雌性的性需求虽然在性行为上是被动式的,本能上具有专一倾向,但在性达到高原期时,女性的情欲便不再能够由意识、前意识控制,从而进入完全由性兴奋控制的状态,即潜意识。这就可以说,当性进入潜意识状态,即便是强奸,女性也会顺从。但是,但是!在性欲没有被雄性器官占有并直接挑动起来前,也就是没有进入性高原期前,是在意识控制下的有选择的行为,这种选择也是专一性的,是在体内产生本能的排他性的选择。在通常的生活里,大家都知道一个女人与多个男人性生活交叉频繁,她就可能会绝育。初孕妇如若与另一男人性交,流产的可能是很大的。孕妇是痛恶别的男人与她性交的,如果有,要么是被迫无奈,要么是被强奸,没有也不可能说是她发之内心的欢愉所为。雌性动物在这方面的行为更强烈,一旦怀孕,就是亲夫也不能再与它性交!这种性之排他性,是雌性动物与身俱来的本性。
        如此而言,埃维塔、麦当娜之流,她们如果有比“挑选角色之榻”更好的方法能够获得她们原先理想的目的,她们还会愿意用性去与男人拼搏么?
        不!
        绝不!
        当劳伦斯竭尽全力展现资本主义工业疯狂摧残人性,赞美原始的自然的人体的真正美时,我们还应当看到众多的生活里的女性并非都是用自己的肉体在争取着“解放”。几千年来,有相当多的妇女总是从学识、文化、经济、哲学等方面试图让男人们改变原有的观念,如法国女作家克里斯蒂娜·皮桑就写过一本《爱上帝之书简》,德·蓝布埃夫人等通过上层社会的文化沙龙扮演重要角色,渗入男人世界来证明:一个机敏的女人,在幕后可以对国事发挥何等重要的作用。女权主义者奥林珀·德·古杰在1789年提出了《女权宣言》,要求废除一切男性特权,向大男子主义的《人权宣言》挑战、相抗衡。法国革命者夏洛特·科黛则在1793年7月13日暗杀了民主激进派领袖马拉,将法国大革命变得更为激进。她们把自身体验着的女性生存,更实际地切入到政治舞台上,这些女性以自己的学识和胆魄、勇敢令人们赞美和敬佩。在全世界的为妇女争取最大限度的独立与自由中,几千年为此牺牲的女性英雄是相当可观的,她们决不顺从男人们那种“要么当主妇,要么做妓女”(见西蒙·波伏娃著《第二性》上卷)的安排。
        这样的女性是会让男人们编写到以他们为中心的历史教课书里面去的。
        那么,像埃维塔、麦当娜这样的女人为什么就会令男人们不愉快,甚至连女人们也唾弃她们呢?说到底,正是埃维塔和麦当娜使用的“道具”令他(她)们难堪了,给她们丢脸了。世上以色相换生存的女性万万千,有几人能够做到国母之位的?埃维塔的成功,不正是那些唾弃她的人们造就的吗?她们的成功,正是充分展示出资本主义社会的没落、腐朽本质,展示出独裁令人可怕、惊诧的一面。试问:女色尚可成功地用色性把男人(象征着政权)拉下水,并且让自己成为圣徒,那么,这种社会制度里还有什么道德可言?还有什么正途可循?人们以什么为榜样?以何人作楷模?也许正是出之这种心理,许多作者在表现这一类题材中的“女强人”时,她们出现在艺术的舞台上,文学的作品里,要么是用一种粗糙的手法搪塞、亵渎,要么就是抵制、反对,完全缺乏一种公允。而本书的作者,在用利刃无情剖开独裁者嘴脸的同时,也让资本主义土壤培养埃维塔、麦当娜的过程展示得淋漓尽致!读来既不失美妙曲微之享受,合卷回味更如鱼刺梗喉。一个畸型的社会,一个独裁的制度,不培养畸才,还能培养什么?难道指望培养埃维塔的国土能出贞德么!无怪乎麦当娜力争出演埃维塔,而且她说自己仿效埃维塔的不是埃维塔在政治上野心,而是她的精神──那种硬汉意志和烈女气质奇异的结合,那种对成功和力量的强烈渴求。这当然就不能包含埃维塔用“挑选角色之榻”铺就的那条艰辛之路了。就是包含,那也只能是放在次要的位置上。现在,我们平心静气地读一读这本书,不难揣摸出麦当娜的真实心境,也能看出作者用心所在,是真诚,是搪塞,是亵渎,只有读者自己明白了。
        当评论家和一些作家在空调房间里举着洋酒,赞美陈腐故事编出小说能够如何精致时,真正的评论家、小说家已经看到能够顺应时代和民众欢迎的艺术品,已经将自己从象牙塔里走出去,在关注现实,把握恒久话题中,将女性题材的艺术拓展出一个新的前所未有的新局面。像麦当娜这样的艺术个性,像埃维塔这样的生活原型,文学艺术的长廊里,难道真的不需要么?我看未必,关键还是要看我们怎么去把握,去塑造,去调动我们的全部生活积累,发挥我们的艺术想像,塑造一个符合时代节拍的新的艺术人物来。

    生活里的人们啊,并非是小说里的人们。陷阱的表面并不一定是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