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在一篇文章中写道：离我们机关不远处有一座叫栖霞山的山，那山很有名气，而且还是个佛教胜地。那里住着的人几乎都是清静无为，与世无争的和尚。近几年，栖霞山种植了百十亩桃林，每到春天，红红的桃花满山遍野的开放着。……
《诗经》中言：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乏子于归，宜其室家。
我写罢那篇文章，推窗再向东望去——乖乖隆个冬！正是大好春光呀，正是桃花盛开的时节！
于是，我不由得又信步向栖霞山走去……
栖霞山是南京城东北20公里的著名风景区。山势呈方形，四面重岭似伞，又称伞山。山多枫树，每届秋时，漫山红遍，故南京名胜中有“春牛首，秋栖霞”一说。
栖霞山有个栖霞寺，始建于南朝宋时，在“南朝四百八十寺”中，恐怕当数它保存的最好。栖霞山与我们的文章最紧关的，还是发生于明崇祯十二年的那个故事——
那年，中州名士侯方域来游金陵，与秦淮名妓李香君相认相识，于是便有了一段恩恩怨怨扯不断理还乱的情缘。这个故事是被孔子的六十四代孙，山东曲埠人孔尚任（1948-1718）演绎成文字的。故事从侯生赠扇，香君伴扇，血溅诗扇，千里寄扇，剧情起伏迭宕于历史的动荡兴亡之间，把国仇家恨有机地结合起来，最后道士张瑶星当场“撕扇”，归结兴亡，一声断喝：“国在哪里？家在哪里？君在哪里？臣在哪里？偏是这点花月情恨，割他不断么？！”
据说：侯朝宗是在三月春寒时走进翠暖楼遇见李香君的，也就是人们常说的乍暖还寒的“冻桃花”之时，侯郎已入桃园内，带露桃花怎不开呢？古书上，桃花有个不太入目的名字，叫咸池。古人指桃花含有酒色之意，自古以来，桃花与色是最多是非的……看过《桃花扇》的人都知道，剧中最后孔先生大笔再造神话，把那倾国倾城之女人的归宿便安排在号称“金陵第一明秀山”的翠微深处……
我曾多次到栖霞山，倒不是我花心太痴，要专门去觅几缕香魂，吊那青楼女人，只是总觉得故事中的另一主角与我有点关系——大奸臣马士英与我是贵州同乡！
孔尚任的《桃花扇》中把栖霞山赞为“放目苍崖万丈，指头红树千枝”。说他们“酡颜似醉佳人色，如火如荼夕照天。”孔先生十年惨淡经营，三易其稿，于康熙三十八年（1699）写成《桃花扇》，借离合之情，写兴亡之惑，实事实人，有凭有据。清军攻下南京后，李香君就避难于栖霞山，为施主们缝制宝幡为生，死后便葬在半山腰的桃花涧畔……
《桃花扇》中的另一主人杨龙友，与我也是乡亲，他就曾在栖霞山中读书。说他“暇时常登峰顶，望长江之帆影如飞，心旷神怡。”
杨龙友于明崇祯十六年（1648年）到南京任江宁知县，后不久便落职赋亲，遂盘恒于风月场中，当年的秦淮八艳，正是他等追逐的猎物……
其实，杨龙友不可不谓之“才子”，他幼怀安帮定国之大志，中年落魄，遂放浪山水，游戏名场。他与马士英是同乡，又系姻亲，以致后人也把他与马士英列为同党谤议。其实，杨在马士英当权时，推荐名流，保护东林党人，也做了不少好事。特别是国破家亡之际，他积极参与奉立隆武帝于福州，以兵部右侍郎督孤军扼守仙霞岭，屡梗清军，后来兵败被擒，不屈而死，全家36口同时遇难，精忠报国，晚节可悲可叹也！他比之君去臣逃，置半壁江山而不顾的马士英，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到栖霞山看桃花，应该说是近两年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人们出于何意，会想到在栖霞山这个与桃花的故事有缘的地方种植桃林，还是因为孔尚任先生作的《桃花扇》为一代名剧，那故事的南都名妓李香君面血溅扇，杨龙友以之点染成桃花一枝，便为脍炙人口的传说……
当然，此功劳不可没的当数那“面色薰黑，且满脸疤痕”，人称南京柳麻子的柳敬亭先生！
明亡之后，柳先生经历亡国之痛，他便借说书抒发胸中愤慨和悲凉。他虽为社会地位卑微的艺人，但其品格高尚，能辩善恶。吴三桂引清兵入关后，屈辱求和的阉党马士英，阮大铖在南京建立傀儡政权，他拒绝做阮大铖的门客，表示“宁可埋之浮尘，不愿投诸匪类”。
他自言“老子江湖谩自夸，收今贩古是生涯，年来怕做朱门客，闲座街坊吃冷茶”！当代著名学者黄宗羲在《柳敬亭传》中云：五方土音，乡俗好尚，习见习闻。每发一声，使人闻之，或如刀剑铁骑，飒然浮空，或如风号雨泣，鸟悲兽骇。亡国之恨顿生，檀板之声无色……
一个普普通通之艺人，能得后世学者如此恭维，实不枉一生也！
至今，南京城里还有不少与《桃花扇》相关的古迹。阮大铖居住的“库习坊”，后人戏讽之为“裤子裆”，在城南的小门口处。马士英居住的鸡鹅巷，在今北门桥附近。最为风光的当然要数李香君居住的“媚香楼”，它位于秦淮河畔文德桥边的大石坝街，是一处典型的明式民居。前进有对厅较为宽敞，是客人聚会的地方，隔着天井是正室二进。一进二进都是单层平房，后进是精致的河房，分上下两层……
这小院不断得到修缮，保持可谓之极好，对游人开放，凡游人至南京夫子庙，若有兴致的，不妨花几元门票登楼作一“风流游”，即可领略当年美艳之遗风，又可楼上品茗小憇，也不失为人生一大快事！自然，我们的文章还要回到桃花上来，正如一个朋友对我说的：性感的女人看上去也许很美丽，但美丽的女人看上去却不一定性感，李香君属于哪一类，我不知道，因我毕竟与她相隔三百余年……
文章写到一半，我便回故乡苗岭去了，当我在苗岭上过罢清明节，乘车返回时，我突然又见桃花而生思情——
火车进入湖南境内的低庄天亮，我临窗望去，铁路两旁正是桃花盛开，那一片片桃林犹如一片片霞锦，看一眼便会使人顿生如痴如醉之感！低庄距怀化市很近，25年前，我曾在此服兵役……
低庄其实不低，它比起我现在居住的南京城，起码要海拔高500米上……
以前有位朋友告诉我，几乎所有的白花都很香，但越是艳丽的花越缺乏芬芳。他的结论是人越朴素单纯，越具有内在的美？那天在旅途中，我听到了一个道理：夜来香其实白天也很香，但是很少闻得到。因为白天人的心太浮了，闻不到夜来香的香味儿。如果一个人白天的心也很沉静，就能发现夜来香在酷热的中午也是很香的……
望着灿灿桃花，想到青春年少之事，不免又有点伤感：
去年今日此门中，
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
桃花依旧笑春风……
20年前在怀化时自然有“人面”的，那“人面”何处去了呢？由此，我又想到湖南境内有一条叫桃花江的江，耳畔又仿佛响起一种歌声：
桃花江上桃花窝，
桃花窝里美人多……
国民党政府的那些大员们，就是唱着这靡靡之音，夹着尾巴逃离大陆的……
那天夜里，十二年滴酒未进过的我突然醉了，而且醉得不轻。我感到奇怪，百思不得其解。后来，一位朋友对我说：那叫自醉。他说人有时滴酒未进，喝水也会产生一种醉的感觉。因为，人体内有自酿功能。
后来，我又专门去了一趟栖霞山，和人称“半仙”的传品和尚闲聊，传品听我三十年奋斗经历的诉说，和尚笑了笑，说你还不错，30年奋斗也算入仕了，科长也是长嘛！他说汉代李广血战疆场40余年，历经70余战，敌人都尊称“飞将军”，可他一生终未封侯。为什么呢？因为他不是皇亲贵戚，没有可攀可附之人，他只想用战功说话，但功、才、勇，在仕途上又有什么用呢！最后他对我说：要想往上爬，闭着眼睛说话，缩着脖子做人。这是最好的选择！
突然，一个新的思想闪电般地把我眼前照亮了：几十年奋斗里程，就在于缺少一个知心的人，有影响的人在关健时候替自己说几句好话，不信么，你看那诸葛亮当年如果没有徐庶走马而荐，怎么能跨出隆中第一步？兴许还会老死隆中……
那么，栖霞山的桃花要不要去看呢？一定要去！只要桃花盛开的时节，只要不外出他乡，一定要去，而且，要带着自己最喜欢的人去，给他讲桃花的故事，讲李香君的故事…
桃花年年盛开，盛开热烈，盛开坚贞，盛开它诗意盎然的相思情怀！春风无岸，桃花有情，桃花年年盛开，盛开缤纷的希望！
桃花桃花满天红！
桃花又开了。桃花开的时候，我和桃花一样的享受着春天的风雨的洗礼，我的眼眶满是热泪，我明白，我的情为桃花涌动过！
（通联：南京尧化新村101号管道宣传部 邮编2100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