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部落 王洪震

    《鸿鹄歌》的另类解读

     

        鸿鹄高飞,一举千里。

        羽翮已就,横绝四海。

        横绝四海,当可奈何!

        虽有缯缴,尚安所施!

        汉高祖十二年,刘邦病重,自知不久于人世,于是就想把最宠爱戚夫人所生的赵王如意立太子。在一次宴会中,太子请来闻名遐迩的贤人“商山四皓”相随,换立之事已不可能,刘邦无奈,召来戚夫人。刘邦让戚夫人跳楚舞,自己则借着酒意击筑高歌,遂成此诗。

        刘邦以“鸿鹄高飞,一举千里”,暗喻羽翼已成的太子刘盈。

        确立刘盈为太子是公元前202年刘邦称帝时的事。刘邦后来发现,刘盈过于仁弱,怎么看都不像一个杀伐决断的大皇帝。而赵王刘如意才像他的翻版。但是,刘盈是嫡出,皇后吕雉所生。刘如意是庶出,妃子戚夫人所生。废嫡立庶,是件大事;况且吕雉终究曾经患难与共,刘邦一时举棋不定,多次征求亲近大臣的意见。但是,大臣中多数是刘邦的故交,和吕雉也有情面;而戚夫人一个得宠小三绝没有吕雉那样的人脉。所以,包括留侯张良在内的一班老臣,都劝刘邦不要免去刘盈的太子地位。刘邦看到大臣们拥戴刘盈.认为他象鸿鹊,“羽翼已就,横绝四海”。吕稚知道刘邦的心思,她更知道母以子贵的道理,谁的儿子做皇帝,生母就是皇太后,无上尊贵,于是她为了捍卫自己和太子的合法权益不遗余力地进行了频繁的幕后活动,求助于大臣,甚至不惜屈尊下跪。最后,她就按张良的主意,让刘盈去巴结当时的四大名士“商山四皓”,即东园公、甪里先生、绮里季和夏黄公。四皓曾拒绝过刘邦的遨请,不肯出山做官,如今却同刘盈同车而游,使刘邦误以为刘盈有才能,孚众望。“横绝四海,又可奈何?虽有矰缴,尚安所施?”刘邦面对戚夫人的哭泣,自知大限不远,只能以诗言志,表达出自己爱莫能助、鞭长莫及、无力回天的心情。

        人或以为,《鸿鹊歌》就是这样一首忧心忡忡、情意绵绵的歌。我却从这首歌里听到了一句潜台词,一句久违的诗——我爱,但不能够。

        说起戚姬与刘邦的情缘,那是一见钟情,一夜定情。真正战火中的爱情。从此随军,是真正意义的的爱人。人前一个是皇帝一个是妃子,人后一个是诗人兼歌唱家,一个是明星级舞蹈家。爱的结晶即如意。与年老珠黄、为人忌刻的吕后相比,按一般人想法,应该有人见人爱的好人缘,其实不然,宫闱之内,刀光剑影,波诡云谲,人见人妒。马善有人骑,人善有人欺,而吕后则人人恨之又敬之畏之。连与刘邦知遇的张良都站到了吕雉一边,出主意请来了商山四皓。

        连兄弟,一个战壕的兄弟,丰沛出来的老兄弟周昌周结巴都期期不奉诏,都是旗帜鲜明站在传统的保守的宗法立场上。叔孙通儒教立场,情愿拼了老命也要捍卫礼教纲常,维护国家根基。

        刘邦不明白了,我随心所欲打天下,那时没有规矩和束缚。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情是一面,理是一面。能力挽狂澜。无力回天,天是天意,天道天理。

        一个反封建的斗士,一个保全封建的卫道士。

        有人说黄帝四面。刘邦也有两面。

        刘肥作为庶长子,虽然早早随父从军,各方面条件再棒,他的母亲曹氏,娘家没人,只是平民刘邦的露水夫妻,史乘籍籍无名。也无缘皇太子之位。

        后来的汉文帝当时代王刘恒没能进入视野。

        赵姬生的刘长,那个一夜情的产物上不了台面更无法入围。知子莫如父,谁适合当皇帝,老子最清楚。如果说有血性且强悍特男人,刘长确实有过于乃父,手椎当众一击,打碎吕后情人审食其的头颅,也敲掉了父亲皇帝头上戴了十几年的绿帽子。

        掌上明珠的如意无法如意以偿。以刘邦的知见之明,他不会不明白,假如刘如意称帝,假如戚夫人称制会怎样,刘盈和吕后的下场不会比人彘好到哪里去。

        令刘邦始料不及的是,赢得江山之后,为坐稳江山的同时,他只能汉承秦制,也继承下束缚自己手脚的锁链,这锁链是柔软的是无形的,却又有着质感的。是丝丝入扣的,锁住手脚,锁住灵魂,锁住思想和意识,而且冰冷彻骨,是柔韧坚忍永难挣脱的。

        我爱,但我不能够。大英雄大皇帝也只能徒唤奈何。六十一岁高龄,且以伤残疲惫之身,他真的折腾不起了。与唱大风歌时泣下数行相比,泪肯定已成江河,但只能奔涌于心底。

        他和他的布衣将相们可以推翻一个大秦帝国。建立起一个大汉王朝。却不得不汉承秦制,继承和遵循宗法制度,立嫡以长。

        刘邦的革命无法彻底,他可以无中生有发凡起例随心所以立自己为皇帝,平民出身的农民皇帝不得不依循千年旧例,让那个懦弱无能的次品级儿子登基。